第60章 查封“神农堂”-《大明补牙匠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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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过了约莫三息,许冠阳忽然抬手,规规矩矩行了个礼——是下官见上官的礼。

    “陈大人。”他声音不高,却清晰得能让院子里每个人都听见,“日后同在太医院当差,还望……多多指教。”

    最后四个字,他说得很慢。

    慢得能让人听出里头压着的、几乎凝成实质的恨意。

    陈越坦然回了个平礼。

    “许太医言重了。”他脸上没什么表情,“辨毒有功,令人佩服。日后若有疑难,还要向许太医请教。”

    两人视线对上。

    一个平静如水,一个暗流汹涌。

    空气里像有看不见的弦,绷得紧紧的。

    “不敢。”许冠阳扯了扯嘴角,那笑容很假,“许某这身辨药的本事,在牢里也没生锈。得多谢李公公给的机会,和陈大人……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……送的功劳。”

    这话里的机锋,太医院里但凡长耳朵的都能听出来。

    陈越却像没听见,只是点点头:“许太医先去领差事吧。今日药库要清点,正好缺人手。”

    许冠阳又看了他一眼,这才转身,朝院正值房走去。

    他背影挺得很直。

    可那件破旧的官服穿在身上,总让人觉得……像毒蛇披了层褪色的皮。

    陈越收回目光,继续翻手里的医案。

    旁边有个相熟的太医凑过来,压低声音:“陈兄,他这话……”

    “人回来了,总要说话。”陈越打断他,笑了笑,“怎么,你还怕他吃了我不成?”

    那太医讪讪退开。

    陈越低头,看着医案上几行字,看了很久,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。

    他知道许冠阳恨他。

    恨他揭穿赵王爷的局,恨他把自己送进大牢,恨自己如今要靠“戴罪立功”才能重回太医院——从院判到最低阶太医,这落差,够把一个人逼疯。

    可他也知道,许冠阳现在动不了他。

    李广给了他活路,也拴住了他的脖子。这条命是李广给的,他得先还债,还完了,才能想别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同一时间,城南某处隐秘的宅子里。

    福王背着手,站在窗前,看着院子里那株枯了一半的老梅。

    他身后,跪着一个人。

    墨炎。

    这位药王此刻狼狈不堪——脸上有伤,衣服破了几处,头发散着,可那双眼睛里的火,却烧得比任何时候都旺。

    “王爷。”他声音嘶哑,“此次是栽在那许冠阳辨药之上!陈越小儿,没有拿出真才实学!属下不服!”

    福王没回头。

    “不服?”他声音很淡,“你不服有什么用?‘神农堂’封了,本王花了三万两银子才把你捞出来——三万两,墨炎,你知道能买多少亩地,养多少兵吗?”

    墨炎重重磕了个头。

    额头撞在青砖上,咚的一声闷响。

    “求王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!”他抬起头,眼里血丝密布,“属下要与他公开比试——比‘辨药’!不用毒,不用计,就比谁的眼睛毒,谁的鼻子灵!若再输,属下愿提头来见!”

    福王慢慢转过身。

    他盯着墨炎看了很久。

    “辨药?”

    “是!”墨炎咬牙,“他是牙医出身,根基浅薄,只会那些奇技淫巧。辨药乃医家根本,需数十年功底——属下浸淫此道三十载,不信赢不了他!”

    福王走到太师椅前坐下,端起茶杯,却没喝。

    他在想。

    想陈越那小子——从冰棍到牙刷,从慈宁宫到“神农堂”,每一次都像泥鳅,滑不溜手。

    公开比试?

    倒也不是不行。

    赢了,能狠狠踩陈越一脚,顺便把“神农堂”的污名洗掉——毕竟能赢过“御用牙匠”的人,医术能差到哪去?

    输了……

    福王眼神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你若再输。”他缓缓开口,“不用你提头,本王自会派人去取。”

    墨炎浑身一颤。

    “属下……明白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福王放下茶杯,“三日后,本王会让人放出风声——‘民间神医’墨炎,挑战‘御用牙匠’陈越,公开辨药。地点,就在前门大街搭台。规则你定,赌注……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就赌,输者自断右手,永不行医。”

    墨炎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。

    可他没犹豫,重重点头:“是!”

    福王摆摆手,示意他退下。

    墨炎爬起来,躬身退出房间。

    门关上后,福王才重新端起茶杯,呷了一口。

    茶已凉了。

    他皱眉,将杯子重重搁在桌上。

    “陈越……”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,像在念一道符咒,“本王倒要看看,这次你怎么接。”

    窗外,老梅枝头最后几片枯叶被风吹落,打着旋儿飘下来。

    落在青石板上,悄无声息。

    三日后,陈越值房。

    陈越刚从太后宫里看牙回来,一进院子,就看见修安等在值房门口。

    脸色不太好看。

    “大人。”修安凑过来,压低声音,“外头……传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传开了?”

    “说‘药王’墨炎要跟您公开比试辨药,两日后在前门大街搭台,输者自断右手,永不行医。”修安语速很快,“现在满京城都在议论,茶楼酒肆都在说这事儿。”

    陈越脚步顿了一下。

    然后继续往前走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

    就一个字。

    修安愣了:“大人,您……您不着急?”

    “急什么。”陈越推开值房门,走进去,在椅子里坐下,“人家搭台唱戏,咱们去看热闹——多好。”

    “可赌注是右手啊!”修安跟进来,关上门,“那药王墨炎浸淫药道几十年,辨药功夫肯定不浅。您虽然医术高明,可毕竟……”

    “毕竟我是牙医出身?”陈越接过话头,笑了笑,“牙医怎么了?牙医就不是医了?”

    修安被噎住。

    陈越倒了杯茶,慢慢喝着。

    茶是温的,刚好入口。

    “他选辨药,是觉得我根基浅。”陈越放下杯子,看向窗外,“可他忘了,我是从哪儿来的。”

    修安没听懂:“大人是说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是说。”陈越转过头,看着他,眼里有种奇怪的光,“这世上有些本事,不是靠年头堆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他站起身,走到书架前,抽出一本厚厚的《本草纲目》。

    书页泛黄,边角磨损。

    他翻开,里头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——有些是前主人写的,有些是他自己添的。

    “去帮我办件事。”陈越说,“把京城里能买到的所有药材——无论贵贱,无论常用罕见——每样买一钱回来。记住,要散的,不要成药。”

    修安睁大眼:“所有?那得……那得上千种!”

    “那就买上千种。”陈越合上书,声音很平静,“两日后,我要让墨炎知道一件事——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。

    “有些东西,不是活得久,就一定能赢。”

    窗外风起,吹得值房门板轻轻晃了晃。

    吱呀,吱呀。

    像在敲着什么节奏。

    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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